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戀戀人物 世事

這算是安慰嗎

這兩日,連續聽到壞消息,兩位朋友的父親因病相繼去世。

一位住在美國的朋友早前專程飛回來香港看她中風的爸爸,留了二十日,準備在今年三月再囘香港探父親,怎知父親已經早走一步。她在香港打電話給我,告訴我已經回到香港,你父親怎樣了,我問,沒有回應,上次她還對我說,她的父親身體有好轉,應該不會這樣快就去了的。於是,我再問一聲,你父親還好嗎,那邊仍然是沉默,然後她以哽咽的聲音告訴我,父親不在了。

不旋踵,接到另外一位朋友的電郵,父親走了,她告訴我。“對父親離世曾有很多的想像,只是從不知道是這樣痛和後悔。”

剛好近日看報紙,看到據聞是村上春樹的座右銘:

Pain is inevitable, suffering is optional.

我告訴這個朋友,看到你爸爸去世的消息,就想到這句話。

這算是安慰嗎?我應該給她安慰嗎?我可以給她安慰嗎?我覺得她的痛,重到已經變成她的整個宇宙,我的説話顯得空洞不著邊際。

我和住在美國的朋友相約見面,我們一邊在公園閑逛,一邊談,分手時,我們相互擁抱。多好,可以抱抱自己的朋友。

我想起自己的父親,周末囘家的時候,特別買了些養身的飲料給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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戀戀人物 影·書·樂·字

一個時代的人物和風景

近期讀管理大師Peter Drucker (杜拉克)一本與管理無關的書“Adventures of a Bystander” (旁觀者-管理大師杜拉克回憶錄),講述他在二十世紀初至中期所遇到的人物,裏面有很多有趣和發人深省的記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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例如他寫領導通用汽車超過三十年(1923-56)的Aflred SloanSloan 被視爲二十世紀最有創意的CEO,這位CEO在杜拉克的筆下活靈活現。

那時代的CEO具有一種道德的威望(moral authority)。 這位Sloan先生,做事從來不針對人,誰有責任感,誰敢挑起大樑,誰有勇氣和想像力,他就把責任交給誰。

杜拉克受托寫一本和通用汽車有關的書,Sloan先生並不贊成書中的結論,亦不認爲杜克的書有價值,但仍然給杜拉克最大的支持,讓他出席所有高層會議,觀察公司的運作,又給予他力所能及的其他幫助。

他花很多時間在管理人員的人選問題,因爲正是這些人負責將公司的政策落實。在他眼中,即使公司有很好的策略,假如沒有適合的人去落實,也是徒然。反而選錯人,要補救所犯的錯誤,是徒添麻煩和浪費時間。

選對人很重要,所以他堅持不參與挑選他在通用汽車的繼承人,最好的繼承人,他認爲,不應該是他會選擇的人,而是好得他不能反對的人。

對敢於批評公司政策的員工,他不去批評,而是鼓勵,還給予加薪升職。他說:「我們不因爲人有見解而懲罰他們,我們想他們有自己的意見。」(“We don’t penalize people for their opinions – we want them to have opinion.”

他的正直性格,應該令今日大公司的CEO汗顔。他常要出差,去到當地,他不會住酒店或公寓,而是住進通用汽車的宿舍頂樓一個簡陋的房間。吃的問題則在公司的飯堂解決。

有次杜拉克因爲要為通用汽車公幹,搭火車由底特律前往聖路易斯,公司的人爲他訂了下格床位,然後他見到Sloan出現,他那時已經70多嵗,又有關節炎,因爲臨時決定要搭這趟火車,結果只能訂到上格床。杜拉克想讓他睡下格,但他婉拒了,一個人爬上上格床就寢。

Sloan退休後寫了一本有關他在通用汽車三十多年的書,書寫好了,他堅持不出版,因爲他要等到書中所有受到負面影射的人都離世了,才出版,以免影響他們。那時他已經78嵗,他希望在世時見到他的書出版,結果一等就是10年。書出版後的一年,他就辭世了,死時91嵗。書後來成了暢銷書。

這是那個年代的通用汽車CEO今日的通用汽車CEO,即使公司面臨破產,要向政府求救,也堅持要以私人直升機代步。

通用汽車曾是美國歷史上最大的公司,它是美國歷史上第一個產值超過10億的公司(時惟1955年),亦曾經是世界上雇員最多的公司之一。過去幾十年,它仍然是全球最大的汽車公司。但今日,通用汽車正面臨破產的命運。

令人唏噓。

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人物和風景。過去了,就是過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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戀戀人物

預言家的一念重生

他在三十二嵗的時候想尋死,已經站在美國密歇根湖的旁邊,想一躍而下,就此了結生命 – 他沒有工作,沒有分文,長子死了,有妻子和剛誕下的女兒要照顧。但就在他想死的時候,有個想法抓住他∶他的生命並不屬於他自己,而是屬於這個宇宙,他要做一個實驗,看看這個渺小沒有分文的自己可以如何爲人類作出貢獻。

他在1983 年逝世,死時88嵗,已經是公認的預言家,發明家,設計家,哲學家……發明專利28個,著作28本,榮譽學位47個,設計和建築獎無數,他畢生追求的是,如何利用科技預知和解決人類面對的重要難題,以最少的資源為人類的生存提供最大的幫助。

我們今天用的字,例如“synergy”,就是他發明的。

他一生大部分時間都是默默耕耘,追尋他的目標,近六十嵗才出名,有很長一段時間靠妻子的收入維生。又被人批評他的發明不切實際。事實上,他的很多發明其後都被採納和應用在不同的範疇。

他,是美國人Buckminster Fuller

在這裡介紹他,是因爲他的獨立思想和堅定無比信念,世間少有,還因爲原來他本身是一念改變一生的故事。

多少人一念之間自殺死了,而他一念之間,把死亡變成永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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戀戀人物 女事

找他的幸福去了

你和他在異地相會。他告訴你,他有了另一個。

他搭飛機走了,你站在瞭望臺,望著他走進機艙,消失在機身,然後,飛機在跑道移動,升空,漸飛漸遠,他自由了,找他的幸福去了。多好。

你噙著淚水,告訴自己。

終於,你亦搭飛機走了,找你的自由,和幸福。

我說,再痛或再幸福的愛情,都是過眼雲煙。

那個地鐵的長髮女子,或者,有天,你亦會有此感悟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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戀戀人物 世事

「我要囘家」

我在八九民運後的第四年去到英國讀書,在那裏我認識了一位來自北京的學生。那時候,我常交往的就只有三位朋友,包括這位來自北京的朋友。

我們四個人常常夜談至淩晨兩三點,天南地北地談。我是唯一的女孩子,夜深了,他們其中一人總會送我囘宿舍。

記憶中,我們談過六四,但這位北京朋友總不願多談,他只說,他那時也在廣場,親眼看到一位學生被槍傷。「這些事不想提。」他說。從此,我們確實沒有再提起。

今日看到『明報』有關六四流亡海外的人士的報道,心情起伏。我想起了那位北京朋友。

香港的朱耀明牧師等人近日發起「我要回家運動」,希望六四流亡海外的人士可以囘國,並把這些人的訪問結集出書,名為『我要回家』。『明報』登載了書中的幾個訪問,看後有種「情何以堪」的感受。

以下是『明報』的『我要回家』摘錄,2009年1月30日

當年的學運領袖王丹,在中國坐牢後,流亡美國:

「如果讓我用簡單的辭彙表述十年流亡生涯中的感受,我會選擇『寒冷中的溫暖』。說『寒冷』,當然是因為流亡,對於任何人來說,畢竟都是一種折磨。如果僅僅就我個人而言,其實談不上什麼艱難,畢竟現在是一個全球化的時代,即使永遠都不能回國,我還是可以擁有自己的人生。但是,考慮到家人 因素,流亡就成了一種折磨。」

「流亡,是當權者對人性的一種利用。當他們發現無法改變一個對手的意志的時候,他們會轉而利用人性中對親情的重視,通過折磨你的家人力圖達到他們的目的。」

「我曾經多次提出,其實我要求回國,很大程度上是為了親情,是為了免除我父母長途跋涉,來美國探視的困擾。如果政府真的擔心我回國會對政府不利,我可以答應只是回來短期探親,結束之後就返回美國。就是這樣的要求,也完全被政府置之不理。沒有別的理由可以解釋,只有一種可能,那就是﹕這樣的政府,就是一個沒有人性的政府。」

茉莉(本名莫莉花)- 原湖南邵陽師範專科學校教師,六四時譴責中國政府鎮壓民主運動,結果被控以「反革命宣傳煽動罪」,監禁3年,1992年流亡香港,現旅居瑞典

「那個春夏之交是學生運動高漲的時候,五月的那一天,身為教師的我無課可上,正打電話邀女友一同去商店購物時,在辦公樓遇到兩個學生。他們激憤地告訴我,李鵬政府頒布了戒嚴令,他們準備上北京自焚抗議,以生命去成就民主事業。」

「我拿了一些錢和洗漱用品,就跟兩個學生踏上了從湖南去北京的火車。一心想要保護學生的我當時不知道,從那時起,我踏上一條不歸之途。」

「流亡對於我,是不幸中的幸運。想起那些仍然被追捕被監禁的志士,想起那些失去孩子仍然看不到正義伸張的家庭,我常常會黯然神傷。二十年,那些仍然留在鐵絲網裏的人,他們是怎樣度過來的?我不敢想像。」

「在基本價值觀念上,做一個始終如一的人,到底有多難?我歷來認為,人生只是一個過程,一個試驗。我只想在這個過程裏試做一個守望者,一個守望『六四』精神的人。」

「但願還有這一天,白髮蒼蒼的我回到家鄉,和我的學生們重聚。我想要告訴他們的是:在北歐的森林與海濱度過多年流亡生活的我,已經獲得了寧靜。但在骨子裏,我仍然是那個跟隨你們匆匆忙忙踏上赴京火車的年輕女教師。 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