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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學西班牙文(三) ﹕人在西班牙 – 瘟疫蔓延時

malaga, spain我在二零零三年的夏天前往西班牙南部GRANADA的一間語言學校讀了將近五個月的西班牙語課程。學校叫Castila。我是學校第一個來自香港的學生﹐所以老師特別記得我。他們特別記得我還因為我去的時候正值二零零三年「沙士」(SARS﹐「嚴重急性呼吸系統綜合症」)蔓延時﹐香港人三個字猶如一道符咒﹐外面的人聽了都敬而遠之。

我一早訂了到西班牙的機票﹐就在上機前一天﹐我一直惶恐的心情終於應驗﹐學校來電郵﹐說學校的學生投票﹐以過半數通過﹐不同意我馬上去學校﹐要我先在西班牙其他地方停留兩個星期(SARS的隱藏期) 「隔離」一下才到學校﹐學校會在這段時間向我提供住宿津貼。

這一個消息雖然來得不是很突然﹐卻來得令我很悲傷。

健健康康的一個人被人這樣誤解和歧視﹐我的心很不是味道﹐但工作已辭﹐行程早已安排﹐前路早已計劃好﹐我決定接受這個不無屈辱的安排。可不要因一時之意氣而失大﹐我唯有這樣安慰自己。

在出發前﹐我特別去買了馬奎斯的《愛在瘟疫蔓延時》來看﹐內心有種熱切的需要﹐想了解人遇瘟疫時會是何種心情。當然﹐這本書講的是愛多于瘟疫﹐把書看完了﹐心情並未平復。

隨著SARS的情況愈來愈明朗﹐死亡數字開始減少﹐恐懼亦開始消失﹐事過境遷﹐我去到學校時﹐沒人再提起這件事﹐仿彿從沒發生過我被投票隔離的事﹐而我亦好像把事情忘記了。畢竟我明白﹐恐懼乃與生俱來﹐在未明白真相前﹐人總有恐懼﹐有恐懼就有排斥和歧視﹐甚至迫害﹐歐洲歷史上發生的迫害女巫事件﹐就是恐懼和無知下﹐人對人最殘酷的迫害。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又何足道。

但我不會忘記被人歧視的心情﹐我由香港搭飛機去馬德里﹐一直提心吊膽﹐在馬德里機場的入境櫃位前﹐心跳得最厲害﹐擔心被拒絕入境﹔入境沒事﹐輪到擔心入住的旅館因為我來自疫區而拒絕我入住﹐在告訴旅館的人我來自香港後﹐我直望著那人的表情……見到他沒有特別反應﹐我才暗地裡放下心頭大石。

where i stayed in malaga左圖是我被隔離時在南部城市Malaga入住的旅店。

很難忘記被人歧視的那段時光﹐亦因此更警醒自己不要歧視別人﹐不論是源于什麼原因﹕膚色﹑疾病﹑傷殘﹑年齡﹑性別﹑性向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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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學西班牙文(二) ﹕語言交換有效嗎﹖

language上集說到我因為登廣告找到了一個西班牙人進行語言交換。因為有點戰兢﹐想過在約定的時間和地點不出現﹐但最後還是迫著自己去了。

這一去認識了一個很特別的朋友﹐不過藉語言交換學西班牙文的想法卻落了空。

原因是這個西班牙朋友能講流利的英文﹐我們見面的時候﹐很多時都用英文交談﹐
加上有共同話題﹐一談起來就不斷用英文講下去﹐談得投契﹐最後連語言交換亦擺在一旁。要知道﹐初學語言這事情可是件辛苦的事﹐如果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在聊天﹐那一定比辛辛苦苦去聽﹑去記﹑去學一種陌生的語言容易得多和有趣得多﹐做人很容易捨難就易﹐在這個點子上﹐我做了一個捨難就易的決定。

不過沒有什麼後悔的﹐認識到一個投契的朋友﹐本身就是一件難得的事。

不過﹐事情的發展倒讓我悟出兩個道理﹕

(一) 要語言交換有成效﹐雙方最好沒有共通的語言﹐這樣就會被迫去聽去講要學的語言。

(二) 語言交換可能不是學語言的最有效方法﹐原因之一是﹐除非二人常常見面﹐否則一星期才見面一次﹐每次才講一兩個鐘頭﹐效果可能不顯著。而且﹐還要教對方自己的母語﹐教完對方才輪到自己去學﹐挺累的。

話雖如此﹐語言交換不失是學語言的一個途徑﹐網上最老牌的語言交換網站是mylanguageexchange, 有很多人登記﹐登記是不用付費的﹐但如果您登記之後想主動聯絡別人﹐則要付費。所以這個網站登記的人特多﹐都冀望別人付錢主動找他們﹐但真的願意付錢主動出擊的﹐數目就可能少得多。

其實現時網上世界有不少新興的語言交換網站﹐做得很不錯﹐很多都不要求用家付費﹐提供免費服務。我要推薦一個語言交換的網站﹐界面很人性化﹐用家不少﹐而且免費。你可以選擇登記後被動等人找﹐亦可以嘗試主動去找人。我當然支持後者。做人總要主動﹐主動才有機會﹐有機會才有改變。

下一集我會講講我去西班牙學西班牙文的經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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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學西班牙文(一) ﹕從緣由講起

有不少朋友看到我在網誌寫南美和西班牙學西班牙文的經歷﹐來函詢問我有關學西班牙語的經驗﹐先多謝來信的各位朋友﹐收到你們的回響固然感到欣喜﹐其實你們的來信亦鼓勵了我把這方面的一些感想和經驗寫出來﹐所以實在要再講聲多謝。

我大約在五年前開始學西班牙文﹐想學西班牙文是因為喜歡西班牙南部Andaluzia的文化氛圍﹐特別迷佛蘭明哥舞(曾兩度去西班牙學舞)﹐本身亦喜歡學語言﹐不想學日文或法文﹐所以就決定學西文。

在香港報讀了一個「工聯會」 的初級西班牙語課程(來自香港的朋友一定認識「工聯會」這個組織﹐這個組織有龐大的資源辦各種課程﹐費用比市價低﹐藉此賺到不少群眾支持﹐投放回其所屬的政黨「民建聯」身上) ﹐每星期上課兩個鐘頭﹐前後上了三個月﹐學完三個月﹐只會開口說多謝﹐連用西班牙文說時間﹐都結巴巴的﹐很可憐。

自問不是特別蠢﹐或缺乏語言天份﹐才落到這個田地﹐試想想﹐一個星期才上兩個小時的堂﹐而且大班上堂(至少三十人) ﹐沒機會開口練習自不在話下﹐平時亦因為工作關係沒時間練習﹐在這種環境下能開口講到簡單的會話﹐已屬異數。而我,肯定不是異數。

我之後亦上過香港大學校外課程辦的西班牙語課程﹐再修了一次初級班(學費要貴很多)﹐老師是個代課老師﹐滿有衝勁的﹐但班上的同學都嫌進度太快了﹐很難跟得上。我記得課程未到一半﹐已有同學挨不住﹐不再來上課。當時老師亦明白問題所在﹐但她說課程內容不是她訂的﹐她接到指示定要在課程完結時教完某些規定的內容﹐所以實在沒辦法。

讀完初級班﹐在考完筆試和口試後你可以升上中級班﹐我勉強通過了筆試和口試﹐但我知道我的根基打得很差﹐很多基本的文法概念都沒有﹐講方面亦說不出什麼出來﹐我免強升上中級班只會自討苦吃﹐半途而廢。

於是我嘗試用另外的方法學習西班牙文﹕語言交換。就是在香港的雜誌登廣告找人作語言交換。在香港只有一份給外國人看的免費雜誌﹐叫HK Magazine, 在特多外國人出沒的地方都會找到一份(例如蘭桂坊的餐廳酒吧﹐部份電影院) ﹐裡面有一欄是讓人登廣告找尋男女朋友﹑伴侶﹑語言交換的朋友等等﹐只要字數不超出規定﹐就不用付費。

我從未用過這樣的服務﹐亦有點擔心會遇到什麼樣的人﹐但人生在世﹐不去試就永遠被困在舊圈子裡﹐我一直以這樣的信念鼓勵自己﹐於是下定決心登廣告﹐要找個在香港生活的西班牙人作語言交換﹐我教她/他中文﹐她/他則教我西班牙文。

結果……

我認識了一個很特別的西班牙朋友﹐不過﹐卻沒學得成西班牙文。說來話長﹐下文再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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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日的精彩時光﹕Granada學西班牙文

發覺有不少朋友有興趣去南美或西班牙學西班牙文﹐我已經把我在南美學西班牙文的經歷寫了出來﹐至於在西班牙學西班牙文的經歷﹐則至今沒有提過﹐現在就讓我把這方面的東西寫點出來。

回想起來﹐那段日子實在太精彩了。

with teachers and classmates in Castilapaella lunch in the school - great time!

我在西班牙南部的城市Granada生活的那將近半年的時間﹐是我人生最快樂的時光﹐快樂的一大因由是我報讀了Granada的一間語言學校Castila (www.castila.es) 。在這間學校我前後讀了四個多月﹐離開的時候已經基本上可以用西班牙文進行日常會話﹐更重要的是﹐這間學校的課外活動實在太棒了﹐老師和學生在課餘打成一片﹐課後總約出外一齊踢足球﹐看電影﹐看佛蘭明哥﹐去酒吧。週末就到的士高跳舞﹐老師和我們一起去﹐常跳到凌晨一兩點﹐然後踩著夜色歸家。

學校座落在美麗的舊城區albayzin的半腰﹐週圍是蜿蜒的石階和白色的屋子﹐每個街角都是一個迷人的框景。打開學校的門﹐左邊是一個花園﹐種了果樹﹐上堂上到中途﹐我們都在這花園喝著咖啡或果汁﹐和老師﹑和同學閑聊。

學校有個小酒吧﹐只在夏天上課的小息時間開放﹐你可以買咖啡﹑茶﹑果汁﹑三文治﹐全部現製﹐一邊品嘗小食飲料﹐一邊在樹蔭下和老師﹑同學以西班牙文夾雜英文交談﹐講各自的經歷﹐和上堂的事情﹐陽光和煦﹐感覺正好。

每逢周五中午上完堂﹐這個小酒吧會為學生準備tapas(西班牙小盤的食物﹐有各式各樣) ﹐和夏日水果特飲Sangria(用紅酒﹑水果和小量的烈酒調制而成﹐清涼美味極了﹐我每次去餐廳﹐這是不變的選擇) ﹐我們常就這樣吃著喝著談著﹐幸福地迎來夏日的週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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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神聖山谷遇上她 -厄瓜多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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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厄瓜多爾最南省份Loja﹐有一個地方叫“Vilcabamba Valley”﹐Vilcabamba是印加語﹐意為神聖。別小看這個隱蔽在山中的「神聖山谷」﹐它兼具古代和現代的傳奇。 話說印加皇朝被西班牙人消滅後﹐皇朝君主Manco Inca領導反抗運動﹐遭遇失敗﹐於1536年逃到道路不通的「神聖山谷」﹐建起山城﹐繼續領導對西班牙人的反抗運動﹐卻不幸在入谷後八年﹐被受他款待的西班牙逃犯出賣遭殺害。Manco Inca死後﹐在「神聖山谷」的印加遗朝延續了二十六年﹐才被西班牙人摧毀。 

「神聖山谷」見證了印加人由輝煌走到末路﹐與命運對抗的歷史﹐亦見證了歷史的血腥與人事的叛逆﹐弔詭的是这个世外桃園般的山谷竟是這种种浩劫争夺的發生场所。可能因此之故﹐這個山谷被說成神秘不可測﹐吸引不少浪者在此停留。

這裡的旅店命名很體現了一點這種氛圍﹐有間旅店就叫Secret Garden。 我來到「神聖山谷」﹐神秘感倒不大有﹐反實實在在覺得這是一片淨土﹐有與世無爭的寧靜﹐入村的路兩旁種植了一棵連一棵的樹花﹐花香樹影從人家的院子飄入眼帘﹐沿路花色和山嶺掩映出無限暖意和嫵媚。在一個貧窮之國﹐這裡真的似世外桃園﹕這裡的居民很多都活超過一百歲﹐吸引不少科學家前來研究。 

就是在這樣一個世外桃園般的地方﹐我碰到了一位「世外高人」﹐我的西班牙文老師Tenya。 

Tenya來自西班牙﹐大學時期去德國攻讀德文﹐之後四處旅行和生活﹐體會到世界的貧富是如何懸殊﹐滿腔憤怒﹐從此身體力行﹐決定去落後國家生活。「我覺得富裕國家的過度消費是不對的﹐太過份了﹐世界其他地方有多少人沒得吃沒得住﹐我不想同流合污﹐寧願在這裡工作,交稅給當地政府﹐而不是我在歐洲的政府。」 她很執著﹕「我覺得如果我還住在西方國家是Morally Wrong的。」

於是她選擇來到南美工作﹐教西班牙文。我遇到她時﹐她已經在厄瓜多爾教了四年書﹐剛由其他地方搬到這個山谷居住和工作。她住在一個農場上﹐不教書的時間﹐便務農, 培糞﹑施肥﹑播種﹑收割﹐樣樣都幹。 

一個對道德這樣執著的人﹐她對教學同樣有份執著。第一天上完課﹐她對我說﹐明天我會準備得好好來上課的﹐今天是第一天﹐我不知您的情況﹐沒法好好準備﹐請原諒。在南美讀過不下五六間學校﹐她是第一個老師對我講這樣的說話。我說我想讀西文詩﹐於是她找來詩人Anotonio Muchado的一首詩和我一起研讀﹕
 
Caminante
Caminante, son tus huellas
el camino, y nada mas;
Caminante, no hay camino;
se hace el camino al andar.
Al andar se hace camino
Y al volver la vista atras
se ve la senda que nunca
se ha de volver a pisar.
Caminante, no hay camino,
si no estelas en la mar.

行者 
行者﹐你的足印就是你走的路﹐

沒多沒少 
行者﹐沒有路﹐

路形成於你行之時。 
因行﹐路成﹐

當你回首﹐ 
你望見你不會再走的路﹐

行者﹐沒有路 
僅有大海泡沫的一條路徑

她問我﹕「你會留多少天﹖」「四天。」「我好想和你一起多讀幾篇詩。」「我也是。」

我每日跟她上三小时的堂,她的专注令上堂时间如水般滑过﹐轉眼就過去。

臨走時﹐她给我影印了好几页安徒生童话故事﹐讓我在旅途上阅读。

告別時﹐她說離學校半哩路有個地方可以書換書﹐她現在就去那裡﹐我目送她的背影離去﹔她的頭像禾稈草似的一大把綑在腦後﹐一條長的浪人款的布裙繫在半身﹐踢著一對涼鞋﹐背著一个麻布背囊。她有壮健的行者身影。